第四百九十四章 镜头下的新年

除夕清晨。

辛勤的方师傅早早爬起床,准备开始安排中队一天的劳作。

从中队部刚出门,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些幽幽的声音。

“嚯嚯,我听到了!他真踢你了!”

“那啥,宝宝……都三个月了吧?一会吃完饭,我和你一起回去。”

“哎……呀,你说干什么?人家陈医生都说了,三个月稳了胎,就可以……”

“嘿嘿嘿……他不是踢你吗?等我回去,帮你用棍子教训他。”

一出来就听到郝班长猫在走廊楼梯间旁若无人的一顿骚话,方淮差点没憋住笑。

身子立马退了回去,也不忙着洗脸了,到自己办公桌拿出早准备好的数码摄像机,打开拍摄,凑近摄像机,悄声笑道:

“现在是5点40,郝排长在外面跟嫂子打电话……咱们出去看看。”

说罢,出门,猫步走到走廊中间,摸上走廊灯的开关。

啪。

摄像机镜头也在猛地一黑后,画面跳了一下,明亮,再明亮。

Part.1:

走廊尽头,郝成斌的猥琐笑容,忽地出现在画面里,越来越近。

伴随着方淮的窃笑声。

郝成斌凝视着镜头,表情,也越来越惊恐,像是身处被捉奸的现场。

“你干什么?”

“我看到你在,跟你打个招呼啊!”

“打招呼你端着个摄像机干什么?!”

“嘿,这不今天过年吗,记录一下。”

画面凑近了郝成斌的手机。

白娘子,通话时间29:32。

“白嫂子,新年好!”

郝成斌按开了免提,没好气道:“是方淮这个臭小子,吓我一跳!”

“呵呵呵,我听出来了,新年好啊,方淮。”

“新年好!嫂子,下午早点来队里吃饭!”

“成斌已经告诉我了,你们家少倾怎么样?前一阵我还跟她通电话了呢,少倾是个好姑娘,你可要珍惜哦~”

“嘿,明天就去她家!嫂子我还有事,先走了!牛年大吉!祝你生产平安!得个大胖小子或者大胖闺女!不,龙凤胎,男女各来一个!”

“呵呵……一会给你发红包!”

……

Part2:

厨房。

冰箱打开,一只手伸出,拿出饺子皮,和好的饺子馅,放在案板旁边。

盆,碗,筷子。

镜头转过,是方淮的大脸,笑得龇牙咧嘴。

“现在是5点45,我是副中队长,方淮,今天准备偷偷给兄弟们,包!饺!砸!”

“一会等着看我手艺!”

……

Part3:

镜头晃动。

方淮的上半身,出现在画面前,镜头摆正,方淮退了两步。

表情歉意地鞠了个躬。

“对不起,兄弟们,我搞砸了……盆里的水,我忘了擦干了……”

外面忽然传来声音。

“谁?”

方淮回头:“我!”

常明背着手,慢悠悠出现在画面里,随后,悠闲的表情凝固。

“我操,谁让你动我饺子皮的?”

常明快步走进,消失在镜头里。

方淮跑到镜头前,画面转动。

“嘿,今天不是忙嘛!我想着早点起来给大家包一顿,先吃上!”

镜头旋转。

常明一脸恶心地从盆里五花八门的饺子里拎起两个黏在一起,湿乎乎,奇形怪状的“饺子”。

“我擦,这就是你包的饺子?谁特么吃这种饺子?你这是砸我的招牌!赶紧叫几个上等兵下来!把里面的馅给我拆出来!”

“嘿……你来你来,我去叫人!”

镜头抖了起来。

“重录!”

……

Part3(喜庆版):

几个上等兵与专职队的围坐一团,一群人拿着筷子和饺皮忙忙碌碌。

桌上,是好吃耐看的大饺子。

方淮笑容满面。

“开始了吗?”

王鹏的声音:“……开始了。”

方淮这才对着镜头笑道:“现在是七点,战友们非要和我一起包饺子,享受过年的气氛!你们看,才没一会儿,全中队的饺子都快包好了!”

说着,还用手指沾了点面粉,点在旁边的韩勇脸上,喜庆极了。

韩勇一脸无语:“大哥,现在差两分钟都八点了,还一会儿呢,我们光把你包的那盘肉拆回去都花了20分钟!”

方淮脸垮了。

“别拍了!孟强,一会把刚才韩勇那段掐掉!”

“凭什么掐我……”

……

Part4:

镜头里,足足6桌人。

每一桌,都摆满了大饺子,大家低头干饭。

“兄弟们,饺子香不香?”

所有人抬头,齐声笑道:“香!”

郝成斌抬手招了招:“来点醋!来点醋!你们吃饺子怎么不放醋的?”

刘剑锋也对着镜头招了招手:“方队,吃个饺子,怎么搞得不早不晚的?10点钟开饭,一会中午还吃不吃哦?”

胡宏志也道:“是啊!早上起来就看到你们包饺子,饿得我青口水淌,结果等到10点才吃饭!”

此时,韩勇慢悠悠抬头:“方队说了,过年,上午清净,中午到晚上出警多,咱们今天只吃两顿,上午一顿,下午一顿,都早点吃,上午十点吃,下午那顿三点吃,岔开正常饭点,肯定能把饭好好吃完。”

话一落,落针可闻。

集体沉默抬头,看着韩勇。

这话,简直把旗都插满了。

所有人忽然开始跟自己盘子里的饺子疯狂较劲,有人很想骂韩勇,但碍于录像,没有开口。

镜外传来声音:

“不行不行,我也赶紧吃两个。”

……

Part5:

画面逐渐走进中队部。

“现在是下午两点,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,韩总的因果律武器失效了!中午只出了四个警,全中队分两组出的,我们这组,两个都是假警!现在我们这一队已经回来了,哈哈,看来今天能吃个正常的年夜饭了!”

话刚落。

“呤……”

“我靠!”

镜头回转。

“孟强,什么情况?”

沈大年一边从六班急匆匆跑出来,一边道:

“孟强跟曹指导那组出去了,还没回来呢!”

“韩勇!韩勇!什么情况?!”

“方队!火警!山火!”

镜头极速往前奔去。

“中队剩下的,所有人出动!”

……

Part6:

“Wu……wo……”

警报声剧烈。

离镜头极近的方淮,正在皱着眉头打电话。

“诶,唐主任!我是消防特勤的方淮!”

“向您汇报一个事!大山村那边现在发生了一起山火,挺大的!您这边能不能通知一下牛场乡,派人组织村民和我们一起扑灭山火?”

“还没到!但应该不是假警!前后有三个报案人,说的都是同一个地方,我们联系了其中一个,跟我们形容了一下情况,火势应该很大,现在全城的消防都在忙,我们不好调增援!”

“啊,好!到了现场,我给您打电话!”

方淮挂了电话,凝视前方一会儿,正准备打第二个电话,忽然转头,看向镜头。

“你在录像?”

镜头晃了晃。

方淮瞪起眼睛:“你这会录什么?”

镜头又转过去,对着司机韩少峰定格了一会,又转过去,拍了拍后面三班的几个人,又怼回方淮脸上,才传来韩勇的声音。

“你不是说要把中队今天的生活记录下来,发给咱们全中队的家属吗?还要发在网上呢!出警怎么能不拍呢?”

方淮顿时骂骂咧咧:

“山火!想想你一会应该干什么!一上车,指挥中心不会联系,两台对讲机也没电,你个通讯员,孟强怎么教的?!

打电话,问问曹指导那边怎么样了,多久能弄完?

还有,打电话给常明,我们下午饭肯定回不来了!让他等通知再做饭!”

……

Part7:

天色已近黄昏。

几个人正在抱着手小憩,镜头转了一圈,最后,斜向上定格在门边张洋的侧脸。

昏黄的路灯一个个闪过,张洋忽然睁眼,从兜里摸出一盒烟,咳了一声,掏出一根,点上。

他打开窗户,看着外面。

光影轮转,忽明忽暗。

一栋栋居民楼的灯光,或暖色,或亮白色。

好久的沉默,镜头外传来胡宏志的声音。

“让让,让我拍拍,那栋楼跟我家那栋太像了,拍下来给我爸妈看看!”

张洋让出点身子。

镜头逐渐拉近外面一栋楼,拍到那楼消失,才回到车里。

“诶,方队这相机拍得好清晰啊!……我爸妈这会估计在家,等着看联欢晚会了。”

张洋听到这话,笑了笑,抬起烟,咂了一口,悠悠道:“我爹妈这会应该在我三叔家,我三叔有钱,镇上的大户,每年都要请我爸几个兄弟去他家吃饭,我三婶,做饭可香了。”

此时,镜头外传来身子挪动的声音,和江君不耐烦的话声:

“抽完了就关上!冷死了!张洋,你那水枪技术好好练练!水全打我身上了!啊……阿嚏!”

……

Part8:

食堂,窗外已是黑天。

里面,却是灯火通明。

桌上,是极其丰盛的饭菜,一个个战士们正襟危坐,目视前方。

请来的家属们也是笑容满面。

方淮站在食堂中央,正对着镜头,声音洪亮地道:“贵州消防,以及全国消防的战友们!家属们!”

战士们一齐大吼:“过!年!好!”

方淮走到一桌前,介绍道:“我们贵阳特勤二中队的年夜饭,量大!热辣!有鱼有虾!同志们,香不香?”

“香!”

方淮一抬手:“来,展示!”

韩勇立马抬了一个铁盆,站起来道:

“这是干锅带皮牛肉!祝大家:牛年,牛气冲天!”

“好!”

掌声呱唧呱唧。

宋林也不甘示弱,端起一盘鱼:

“这是我们贵州的糟辣鱼!祝大家鱼跃龙门,鱼游四海,年年有鱼!”

“诶诶,这儿还有,松仁玉米!祝大家金玉满堂!”

“小炒山羊肉!祝大家三阳开泰!”

方淮这才朗声道:

“今天拍摄的视频,将会发送给我们队里的家属,也将经过剪辑以后,登载在总队的外网宣传网上!另外,还要永久保存在我们中队的资料库里,让以后来到这个中队的新战友们,看到曾经为二中队奋斗过的老兵身影和气概!

所以,一会儿有什么想说的,都可以到镜头前来说一说!

还有一个好消息!今天,支队特别照顾我们,派我们前往政府烟花点执勤!11点到1点,不派其他警!吃完饭以后,我们一起去执勤,等到政府放完了,就放我们自己的烟花!”

气氛顿时炸裂。

“好!!”

……

Part9:

画面没变,只是大家已经开吃了。

方淮看了看镜头,退后,才响亮道:

“咳!再停一停啊!还有一条视频!”

说完,转头,对着大家笑了笑:“这条视频,要发送给周勇同志的母亲,也是我们大家的妈!”

话声停了,大家一起盯住了镜头这边。

方淮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衣领,这才转身,对着大家喊道:

“全体起立!”

轰隆隆,所有人,一并起身,站相庄严。

来到二中队的人,都知道周勇是谁,走廊墙上挂着他的名字,照片,楼梯拐角还挂有一张画报,写着他的事迹。

方淮向后转,对着镜头道:

“妈!这里,都是您的儿子,我们在吃年夜饭!你远在广西,我们请你,你也不来,我知道,你不想来这里,不想再伤心!但我们所有的人,都很怀念他!在这个特殊的日子,您的儿子们想对您说一句:

妈!过年好!”

所有人一齐高呼:“妈!过年好!!”

无声的食堂里,一个个眼神似乎从镜头里看见了什么,与镜头有了交流一般。

有悲伤,也有心安。

他们想,如果自己某天盖上了国旗,也会有人永远铭记他们,铭记他们的家人。

……

Part10:

镜头亮起的那一刻,满天的五光十色。

“嗖……”

“居……”

一条条升空的绚丽烟花带下,映衬着身着抢险救援服和灭火战斗服的消防战士。

烟花点人头攒动,一百二十万经费的政府烟花秀,很多人得到消息来到这里看热闹。

他们站在人群的前面,背对着燃放点,并成两排,跨立,隔绝了人群。

背后绚丽的烟花升空,和他们没有关系,他们看不到彩带,只能看到烟花在半空炸裂的光芒。

“妈妈!这是不是消防叔叔!”

“爸,我长大以后,也要当消防叔叔!”

“烟花好漂亮啊!消防叔叔!你们快看!”

消防员们只是笑笑,没有回答。

他们虽然也是孩子,也曾在几个小时前对这场烟花秀充满了期待,但到达现场看到这拥挤的人群,那颗童心瞬间成熟,心里对现场的情况充满了担忧,眼睛没空抬头看天,只顾着到处扫视每一个角落,生怕任何一个顽皮的孩子跑进他们身后的危险区域。

人民过年,消防过关。

……

满城的烟火已散。

“砰!”

“砰!”

回到中队,下车关门,已是半夜两点半。

“我滴妈呀……人太多了!”

“过个春节,累挺!”

折腾了一天,期待的放烟花,只是草草的放了,也没多么兴奋,困得只想赶紧上床睡觉。

吃饭,活动,提前的所有安排,都被打乱。

方淮下车,把自己新买的数码相机递给孟强。

“这些视频你看看,该删的删了啊!剪辑好看点!重点突出我的正面形象!”

孟强接过,打开摄像机,看着里面的一条条视频上了楼。

“一会儿看看我的手艺!”

“这就是你包的饺子?”

“方队说了……肯定能把饭好好吃完!”

孟强脸都笑抽了。

“哈哈哈……删?怎么可能!全给你留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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